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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念父亲
文 / 李永红   2006-6-10 发表
 
今天是父亲两周年祭日,早就想写点什么,但强烈的余痛使我未曾运笔就被咸涩的泪水所淹没和击退。人常说,时间是医治伤痛的良药,两度霜雪,七百多个日夜,这痛虽然还在隐隐发作,但频率与程度已非初时,趁着这痛还能刺激眼球分泌些液体,朦胧中留下些字迹,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也算是对慈父的一种追念吧。
      1929年,父亲出生在距阳泉市十几华里的一个小山村——上烟村,家庭成份虽然是中农,但从他口中说起童年的境遇来倒比咱这地方的贫农还要贫苦些。也许是平川与山区自古基础就不一样吧。据他讲,从生下来到参加工作前不曾穿过棉鞋,且大多时候是赤脚,难怪我看父亲的脚后根到临终也总是有那么厚的硬茧子。吃着谷糠与豆叶的父亲,从12岁起就与大他两岁的哥哥一起挑担卖炭,每天天亮就要帮奶奶推磨、做饭,卖炭回来还得沿村叫卖榆皮。写到此处我眼前就像出现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也看到了一个在冰天雪地赤着脚用稚嫩的肩膀挑着一个担儿在崎岖小道上,在一道道坡梁之间,晃悠着,歪扭着,偶尔放下担子歇一歇,却冻得直跺脚发抖的小男孩。
     父亲从小没念过书,直到八路军在老家抗战时,才在既是儿童团又算是识字班的“学堂”里识了几个字。当过儿童团长的他,查过路条、跑过情况(信息员),当过日本人的劳工,曾几次被日本人关进站不起来蹲不下去的铁笼里,所以直到临死前,每每听到与日本相关的话语时,总要“心胸狭隘”地骂一句“狗日的”。抗战胜利后,父亲随地下工作者步行到长治一工厂工作,并于1946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解放后,父亲调到省城太原工作,并在热火朝天的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中与一位同是建国前的老工人且向往进步羡慕老区共产党员的女人结合,这个女人就是与父亲相濡以沫一生的我的母亲。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国家处在特殊困难时期,父亲响应党的号召,戴着大红花劝母亲带着姐姐从省城回到姥姥家——清徐县拔奎村支援农业生产(史称六一带)。就这么觉悟一高,在农村一呆就是将近20年,期间,几许甘苦,几许酸甜,谁能说得清楚,从我记事起,父母吵架不为别的,母亲每次埋怨“硬是你把俺娘们害的”。父亲只好解释,“当时国家不是说情况好转就接咱们回去的吗?”组织上的不负责任导致父亲在母亲面前一直理亏,因而也使父亲更加默默地承担和承受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父亲在1958年做过一次大手术,切除了三分之一肺叶,摘掉了两根肋骨。就是这样病弱的身体除在当时的公社工作外,还要帮助母亲料理家务,种自留地,父亲出身山区,能挑不能推,而那时的劳动工具主要是独轮车,送粪、收割,那一样也少不得它,想想真是难为了父亲。直到后来全家进了城,父亲开玩笑说:“什么都不怕,就怕种自留地。”父亲当时是公安特派员,起早贪黑工作不说,几乎天天吃住在公社,还要参加农业劳动,期间,累得住过多少次医院,我们也记不清了。想起那时候,日子过得真叫个苦啊。母亲除了拉扯我们姊妹四个,还要参加集体劳动挣工分,争强好胜的她喂猪、养羊,增加收入添补家用,就这样,每年年终决算,总要欠队里口粮,因我家是“经济户”既没工分粮,又不能拖欠,只好向大爷家借钱过年。
     那时虽然贫困,但我却感到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有母亲的呵护,有父亲的关爱,我们姊妹四个像四只未出窝的鸟一样,每天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就在母亲的带领下伸长脖子向父亲回来的方向望去,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和自行车出现时,我们就呼着喊着一窝峰似地围上去,你推自行车,我抢黑提包,你叫着要好吃的,他嚷着要爸爸抱,这时候,爸爸就可能掏出一个白面饼子,或是掺了糖精的玉米面窝头之类的东西让我们分着吃,直到长大后我们才清楚,那是爸爸参加会议时自己舍不得吃硬是饿着肚子省下的“份儿饭”。
     父亲从不沾集体的便宜。那时公安特派员在村里也算是个人物了,可父亲连集体的瓜都没白拿过一个,父亲曾多次自豪地说,咱当干部多年,但没有当过一次“运动员”,“三反”、“五反”、“四清”咱没在电灯底下站过一次。
     父亲工作认真自不必说,甭说上班期间,就是离休后当个老干部活动小组的组长也当得一丝不苟,每次体育比赛的报名登记,每期杂志、报纸的发放,每次会议的通知,他都按时不差,最让我感动的是,就在他临终前十来天,两条腿几乎无力行走时,仍然到老干局请了假,并坐上人力车一家一家地把报纸与杂志送到老同志手中。
     父亲自己文化不高却盼子成龙望女成凤,我高中毕业参加工作后,一天晚上父亲回来的很晚,一进门就掏出一叠表来让我填,原来,他是在报纸上看到了山西刊授大学招生的广告后,专门到省城给我领表去了,惭愧的是,我虽然坚持刊大学习一年多,却最终没有圆了父亲的一个大学梦,直到1990年我考入了太原市委党校脱产大专班,才算给了父亲一个交待,接到录取通知那天父亲别提有多高兴了,在给大爷的信中,他激动地写到,我们李家总算有个大学生了……
     父亲不仅督促子女学,他自己也没放松过学习,《老友报》、《山西老年》每期必读,还要把一些有用的文章剪裁下来装订成册,以备后用,他自己写不好文章,却能把些实用性强的文章,例如如何晨练、何方治何病等文章辑起来让我在清徐报上发表,参加老年大学后,更是笔墨不辍,坚持每天练字,就在病故前的那年秋天,他写的一幅也是仅有的一幅作品还参加了县老年活动馆组织的建国53周年书法比赛,现在这幅“花好月圆人长寿”的条幅成为父亲留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父亲一生勤俭,他常说是物终可利用,所以我们家的铁锅、铝壶、敦布几乎都是父亲多次修补过的。现在我还在用的小铝锅锅底还是父亲亲手换上的。他不贪财却愿意也赞成用自己的劳动去致富,离休后,他曾摆过露天书摊,经营过小卖部、电话亭等,他用自己一生的勤俭持家为子女积累着物质和精神的财富。
     父亲的慈爱更是博大与细微,那年我有些咳嗽被父亲发现了,他亲自买了药自己到东湖宾馆五楼的单位给我送去,那时他已是七十出头的人了。看着他有些气喘的样子,我真不知如何表达才好。母亲去世后,我试着劝他再找个伴,可他就是不肯,我知道,他不是不需要,而是怕找了老伴,疏远了子女。父亲,在您的心中,别人的需要永远比你自己的需要重的多!
     周围的邻居都夸我是个孝子,可我心里清楚,不是我做儿子的孝顺,是您做父亲的太慈爱太伟大了,您不仅是我的父亲,更是我的朋友,在我人生彷徨的时候,您一次次以平等的身份给我以开导过鼓励、启发,甚至用写信的方式与我交流,如今,每当我遇到困难和困惑的时候,我都想把咱俩在一起的照片翻出来,仿佛照片中的您仍能给我以力量给我以安慰一样。父亲,您生前不信鬼神,可我真想这世界如若人死能成鬼该有多好,不管您的魂灵是否存在,但我感觉到您一刻也没离开过我,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祭典你,我只知道每月初一、十五燃一柱香,点两支烟,您和母亲就能回来看看我。
     新年的第一场雪虽然不大,但您和母亲的坟头也一定是一片白色了,这白色的雪更让人体会到阴阳两界的相隔和无奈了。父亲,我写了首诗算是儿子两年来对你无时无刻不在的追念吧:
     凡人一生最不凡,蜡炬成灰泪始干。
     亲容入梦话常在,秉承风德两界安。
 
2006-6-10 23:17:08 发表 | 责任编辑:朝花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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